论投资的进化论性质

我今天接着再来谈谈投资的风险吧。

我认为对投资的认识应该建立在对历史客观事实的基础上，应该对投资有全面的认识，而不是片面的认识。在这方面，乐观的一面总是被过分宣传，而悲观的一面总是无人提及，因而无人知晓，而乐观的一面，事实只是幸存者偏差罢了。

譬如，美国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国家，该国历史最长的是道琼斯指数，我们说这个指数涨了多少多少万倍了。但是实际的情况是，最初在这个指数里的三十个股票，绝大多数都破产退市了，硕果仅存的其实是极少数。设想，假如有许多人分别投资了这个指数中的各个股票，那么大概率，大多数人最终都会亏掉裤衩。而在这个指数里，其实都是成功概率更高的特大公司，如果我们是投资全部的美国股票，那么成功率会更低。

如果我们观察人类社会，其实是赢家通吃，所以我们当代的人类在远古时代来自于同一个人，我们全部人类都是远亲。我们或许说，人类社会是逐渐发展壮大的，特别是如果我们把古人类也算上，譬如把直立人，尼安德特人也算上，我们会说人类在地球上统治了几百万年了，而且规模越来越大，由此产生一种振奋情绪，但是问题是，从远古时代每个人的角度来看，本质上是只有一个人有子孙后代，其他所有人都是失败者。企业之间的竞争，其实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竞争。股票其实一直在新陈代谢，绝大多数企业的命运是破产，只有少数企业能够活比较长而已。而其实往往甚至还会无中生有冒出一些新的企业来。譬如哺乳动物当年就是像老鼠一样住在地洞里被恐龙压迫，而我们这批智人也是被摁在非洲的大森林里出不来。企业也是这样的，默默无闻的地方可能冒出新的企业来，譬如道琼斯指数里绝大部分都是新的企业，像互联网巨头都是无中生有冒出来的。

因此，投资本质上是挑选胜利者的游戏，我们需要知道在一个胜出者是谁，而且我们还得知道绝大多数公司都是失败者。举个例子，想当初，长虹曾经是我们市场中最火的股票，但是这家公司早就不行了，只是在九十年代火过而已。而在2009年左右，当时我曾经看到一些人写的帖子，盛赞当时的好股票，万科就赫然在列，那时万科受到许多人的尊敬，特别是王石善于管理，万科盈利稳健，股票其实稳步上涨，但是如今则已实质性违约，股价一落千丈了。再观察下我们的B股市场，由于没有新鲜血液注入，绝大多数公司都是苟延残喘，而事实上，早已破产退市的公司早就一大批了。

我认为搞清楚生物进化的原理对于投资股票很有用处。生物进化是适应环境，而环境是特定的，因此要适应环境就必须特化。举个例子，我注意到针叶林就是针对寒冷气候特化的，阔叶林是针对温暖气候特化的，所以如果环境变迁，气候变暖，针叶林就竞争不过阔叶林，只能被拥挤到两极去。其实人类也是这样的，举个例子，我发现农民其实就是被淘汰的一代人，我注意到大多数农民都是由于无法适应新时代而被灭绝的。我看过丹麦史，我发现丹麦的农业改革，就是牺牲掉绝大部分贫穷农民的利益，而扶植一个生机勃勃但只有少数人的农业中产阶级。其实企业也是这样子的，企业只是适应环境的产物，有这个环境，才有这个企业，失去了环境，企业也就要灭亡。但是环境其实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因此除非企业不断变革去适应环境，否则环境变了，企业就会灭绝了。举个例子，房地产公司其实不过是适应了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城市化运动而已，当一旦城市化运动结束，房地产公司也就必死无疑了。这就好比如果草原遭遇干旱，羊群失去食物，那么必然是大规模死亡而已。因此，事实上不存在任何荒岛组合，这是因为环境的变化不是可控的，即使企业本身不变，只要环境变了，企业一样也会被淘汰，而且我认为企业被淘汰的原因，大部分都不是企业本身的改变，而是环境的改变导致的。因此，我认为既然企业的背后是人，所以把企业视为像人一样不断进化发展的生物非常合适，进化论的规律其实就是企业的规律。

许多人也许会说既然进化必然意味着激烈的淘汰，所以我们买一篮子股票，以降低失败的概率就是了。但是正如我以前的文章所讲的，大部分指数其实都是一套挑选策略罢了，有些是固定策略，有些是可变策略。我们当下看到的那些指数，如道琼斯，标准普尔，只是剩下来的那些被以前的历史挑选的挑选策略。本质上雪球上每个人创建的组合，以及基金公司的基金都是这类挑选策略，但是事实上，绝大多数挑选策略也都和企业一样，其实只有被淘汰的份。事实上，当下的基金数量，可能比上市公司数量还要多，这些基金之间的区别，其实和企业的区别很类似。欧美学术界之所以强调指数基金投资，其实就是认为某些固定不变的挑选策略，特别是广谱的，专门挑大市值的，被历史证明比较优秀而已。

我当然不是想否定投资，因为如果我们选其他的职业，我们会发现我们彻底失去了流动性。譬如当年的国企工人，本质上就是超级特化的产物，他们除了本公司，没有寻找其他收入的能力，一旦环境改变，他们就只能被淘汰。历史上这类案例不胜枚举，譬如欧洲近代以来开始了全面皆兵，因为火器化对专业能力的要求下降，结局就是贵族基本都是被国王联合人民消灭了。其实中国在战国时代，随着全民皆兵时代的到来，贵族们也是被淘汰了。投资的好处在于，投资者有挑选胜者的资格，他们的职业本能就是挑选，因此这种职业是可以主动应对变化的。但是除非我们明白这个道理，并且明白这个市场的道理，并且及时跟踪市场环境和企业的变化，否则做出准确的挑选是不可能的。

其实民族的成功本质上也是依赖于制度导致的内部挑选策略。举个例子，丹麦的农业改革，就是将穷人最后能享有的公共放牧地剥夺，所有土地都归有见识的农业中产阶级，最后就是广大贫民过了一百年悲惨的生活，然后从农业中产阶级孕育出来了现代发达的丹麦经济。所谓某个民族能兴旺，不是因为他们不残酷，不淘汰人，而是这个制度总是挑选出有竞争力的人。其实企业也是一样的，企业的制度应该挑选出能给企业带来利益的有竞争力的人，所以企业才能剩下。我们投资者，其实就是要做善于挑选优秀企业的人。

我想大家明白了我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