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尼什·帕伯莱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交流实录 | 卖出与持有、集中与分散的投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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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需要富一次”|莫尼什·帕伯莱2025年5月2日内布拉斯加大学奥马哈分校演讲

“持有时间过长不会伤害你”

提问者1:你刚才谈了很多“为何卖出很难”以及“我们为何不该过早卖出”的内容,那么你在决定何时真正退出一个生意时有没有什么框架?或者你有没有持有了很长时间但后来后悔没早点卖掉的案例?

莫尼什:我的投资经历基本上都是过早卖出。如果我审视我的投资组合,我持有时间最长的一笔投资大概也就8年,这太短了,应该更长。理想情况下,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继续实现复利增长,所以核心理念应该是尽量延长持有时间。

如果你们回顾我之前讲的,我想传达的是,持有时间过长并不会伤害你,即使你最终发现你的卖出时点不是最优的(holding something for too long is not what going to hurt you even if you end up with a suboptimal result of when you sell)。比如,一个东西从10块涨到100块,你一直持有,最后到30块时你卖掉了,你会说:“哎呀,要是卖在100块就好了。”但这并非这个游戏的核心,这个游戏的核心在于,如果一个东西从10块涨到500块,你能一直持有。

这里头有趣的部分是,我们无需做到最优也能做得很好,甚至在有些“马虎”(sloppy)的情况下也能做得很好。只要这种“马虎”是交易不够频繁的马虎(而不是研究不够深入的马虎)就行(as long as the sloppiness is on the side of inactivity)。

“区分‘信号’和‘噪音’非常重要”

提问者2:你说不应该因为估值过高就卖出一个很棒的生意(great business)。那么顺着这个思路,你如何看待一个很棒的生意从辉煌走向衰落的过程呢?

莫尼什:这个问题分为两个部分。

一个部分是假设这个生意真的极其出色。然后这里面又分合理估值、高估以及过分高估(egregious overvalued)(3种情况)。我确信我们还能分得更细致些,但就先说这3种情况。合理估值,完全ok,没有任何问题;同样,高估也没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过分高估。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你才真的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根据我目前的理解,我总体的感觉是,对于什么算“过分”,我们要设一个相当高的门槛。

我给你举个例子。土耳其这家公司(注:指Reysas公司),他们没有投资者关系部,他们完全不解释自己的生意,而且还涉足了很多新生意。我看了看他们的历史,他们进入一个自己毫无经验的新领域,5年或7年后,就能在该领域做成全国第一第二,然后又去做别的毫无经验之事,结果又成了第一第二。我不确定我是否完全理解这背后的原因,但通过观察他们,我意识到他们就像是一只“劲量兔”(energizer bunny,美国著名电池品牌Energizer的吉祥物,象征持久的能量和不断前进的精神)。

巴菲特曾这样评价格雷格·阿贝尔和大卫·索科尔。他说:“格雷格早上10点前就能干完的活,我一整天都干不完。”他过去也曾这样评价大卫·索科尔,他说:“索科尔早上9点或10点就能干完的活,我一整天都干不完。”不同的人类之间并不存在线性关系,你会看到有些人类简直超乎常人。我们当中就有这样一个非人类的人,就是埃隆(马斯克)。你们以为他是人类,但他不是,他不属于我们这个物种。我们这个物种的人怎么能像他那样运作呢?这些事都超乎常理。

埃隆是一个能力边界(难以界定)的绝佳范例。我不会去赌他的能力边界在哪里,那根本不存在。对于埃隆这样的管理者来说,(我刚刚提到的)那几种评估方式可能并不适用,仅仅是因为这些人所能做到的事情,是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在我脑海中,(对于过分高估的)标准必须要高,我们将在这方面经受考验。

我注意到Reysas公司那个人的做事方式,还有他猛踩油门的劲头(与常人不同)。他能完成的工作量比其他大多数人要多得多,我不知道该如何量化这一点,我所了解的情况,也还不足以让我知道他的界限在哪儿。

眼下的好消息是我还不必为此操心,因为目前它还被严重低估,(决策起来)很容易;如果到了公允价值,那也容易;如果它被高估了,也容易;但如果它的市值达到200亿美元或者更高,那我就会感到不安了。我会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那时候)如果生意本身没有问题,我们也得谨慎起来,尝试去尽可能多地了解业务经理、业务情况等等。

我们还得明白,就像盖茨说的,“最终,一切都会归零(in the end, everything is a zero)。”这就是事物的本质,一切终将归零。如果生意开始衰退...但对于衰退,我们得把“信号”和“噪音”区分开来,区分信号和噪音非常重要!如果生意确实出现结构性衰退(secular business decline),那我们就得尽快下车。你得仔细留意这点,但这很难。因为一方面,你不能反应过度;另一方面,你又得分清哪些是信号、哪些是噪音。

“任何地方都有大牛股”

提问者3:我觉得你演讲中显要的一点是,很多结构性赢家都是美股,你在结尾时也提到Reysas公司,我好奇你是否考虑过它身处土耳其这一事实,或者说美国体制中是否存在某些因素有助于企业取得成功?这是否会让你在考虑投资国际市场时有所迟疑。

莫尼什:我认为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发现“大赢家”。这其实很容易验证,你可以去不同市场,也可以回顾历史,看看哪些公司在过去10到20年里取得了100倍、200倍甚至300倍的增长,你都能发现它们。

印度就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比如HDFC银行、亚洲涂料公司(Asian Paints),还有很多表现极其出色的公司。这种情况在世界各地都存在。美国是一个市场深度极深的市场(deep market,指交易量大、流动性高),也是最大的市场之一,而且实行自由市场资本主义。它有很多有利条件,但这样的例子你在世界各地都能找到,并非美国特有。我不会花太多心思刻意追求政治正确,显得包容开放,我只是随便挑了几个例子。

“钻研更深而不是更广”

提问者4:我在做前期阅读时注意到一点,就是你对专攻某个板块(specialize within sector)的看法,你说:“噢,我不一定要知道某个板块内最好的生意是哪些,我只想知道最好的生意是哪些。”我想知道这种思维如何影响你形成投资主意的过程?它目前有没有使你发现什么有趣的投资主题。

莫尼什: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在我们刚起步的时候,我们的能力圈很小,这是我们人生阅历所决定的。当我们年轻时,我们不会对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巴菲特说,我们不需要有某种有组织的计划来扩大我们的能力圈。引用的查理·芒格的话是:“你什么东西都读,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能力圈将会扩大,尤其是你犯错的时候,那会使你的能力圈迅速扩大。”能力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扩大。

同时我也认为,最成功的人往往能力圈都很窄,理解这点很重要。不仅是投资,如果我们看(成功的)企业家,他们往往都很专一。比如Zara的创始人,他拥有LVMH等公司,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非常出色,但并非无所不知。作为投资者,专注于一英寸宽、一英里深的事,总比一英里宽、一英寸深要好(it is always better to have the focus to be an inch wide and 1 mile deep than to be a mile wild and 1 inch deep)。我们应该专注于把我们所了解的东西做到极致。有很多外围的东西我们不太了解,但随着时间的发展,这些东西自然会逐渐掌握。

查理过去常说起他的朋友约翰·阿瑞拉加(John Arrillage),他是一位亿万富翁,现已去世,女儿嫁给了马克·安德森。约翰·阿瑞拉加一生只在斯坦福大学方圆两英里的范围内投资房地产,从未做过其他。如果你和他一起在斯坦福校园里散步,他能告诉你每一栋建筑的历史,告诉你租金是多少,能以什么价格买下来。他一直保持很低的杠杆,当经济下行期到来时,他就买下一批房产,然后再度降低杠杆,等到下一次经济衰退时,又买下更多房产,以此往复。

约翰·阿瑞拉加

他的能力圈非常窄,他的能力圈甚至不是房地产,不是加州房地产,也不是北加州房地产,而仅仅是非常狭窄的一块,但他非常成功。在投资领域,这种深度往往非常有用。我一直对钻得更深而不是更广感兴趣,这也是我建议大家采取的方式。

“两笔土耳其投资背后的考量”

提问者5:我想说回土耳其的例子。假如你初次接触这个东西,你有着不同的经历,你碰到了这家很棒的公司,基本面与市值之间存在巨大差距。如果我是你,我会觉得这里面有很多警示信号,会觉得这没道理,而你却继续推进,继续与管理层会面等等。你为什么这么做?能不能带我们了解一下你的思维模式,是什么让你在不完全理解的情况下愿意继续(研究下去),因为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已经退缩了。

莫尼什:这里面有几点。其一,我无法投入太多进去。当时我只能将我所管理资金的1%到1.5%投进去。因此,即便我想投,由于(这家公司)规模有限,它也不会是一笔大赌注。

其二,当我审视(土耳其投资)列表时,我脑海中所浮现的、并且对我来说在投资土耳其时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我想要做那些不受货币和通货膨胀影响的投资。我在土耳其考察的每一个标的,我都会想:“如果年通胀率是1000%,(土耳其)货币贬值95%,我的银行账户会怎样?”有这么一些标的,是即便真的发生这些情况,我们仍然可以做得很好的标的。

(例如)一个仓库就是土地、水泥、钢铁和混凝土这些东西构成。所有这些都会随通胀而调整(inflation indexed)。如果出现恶性通胀,那么钢铁、土地和租金的价格也会上涨。实际上,在过去的6年里,土耳其就经历了恶性通胀,所有东西都在疯涨。

他们的合同是与通胀挂钩的,但这些合同其实也不怎么样,因为它们是按官方公布的通胀率来调整的,而官方公布的通胀是偏低的。他们甚至没法按(真实的)通胀率来提高租金。但这笔投资还是成功了。

Reysas整个资产组合的租金率都低于市场水平,如果能按市价释放其收入潜能,那它的收入几乎可以翻倍。但即便存在这样的滞后,这笔投资还是成功了,因为那些因素(注:指价格和收入随着通胀/货币贬值而自动调整)更为紧要。

我们在土耳其还有另一笔投资,我认为它最终会让我们赚更多钱,因为我完全可以全盘押注于它,我们可以投入1亿美元在那个标的,那就是TAV机场。他们几乎所有的收入都以欧元或美元计价,他们的收入源并非(土耳其)里拉,但给员工发工资用的是里拉,所以事实上他们是最大的受益者。员工每年都在变穷,因为工资增速赶不上通胀增速,因此通胀飙升其实还是利好。TAV机场也很便宜,虽然没Reaysas那么便宜,但我们能投入更多资金。所以到头来,单从美元收益来看,我们在那笔投资上可能赚的更多。

显然,我在土耳其看到的情况是极度恐慌,我记得当我们买入Reysas时,Templeton基金正大规模撤离。外国投资者都在跑路,门都挤不出去。Templeton基金有5%的Reysas仓位,他们以10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我。他们很可能比我更清楚那个持仓值多少钱,但(只是因为)纽约某个家伙发令“退出土耳其”,他们就这么做了,估值什么的并不重要。对于那笔投资,我没觉得有太多问题,部分是因为投入的资金规模有限,同时也因为那笔投资本质上比较简单。

“机会主义与煤炭股投资逻辑”

提问者6:我的问题是,你的筛选流程是怎样的?你会在哪些想法上花更多时间?具体到煤炭开采行业,你是如何确定要在这个行业投入更多时间,然后决定专注于投资这个行业的?

莫尼什:我喜欢你的态度,就是别给我说那么多关于过去的废话,咱们能谈谈股票投资建议吗?这是咱们之后想聊的方向吧?

好吧,实际上我是个机会主义者,我不知道自己一年后或两年后会投资什么,我也无法在一年前或两年前就预测到自己会押注煤炭行业。我猜不到。但你知道,有些东西会时不时出现在你“雷达”上,有些有道理、有些没道理。

关键在于,你要努力去做那些让你觉得显而易见的事。而且就算它看起来很明显,你依旧会错很多次,但好消息是,就像我们在巴菲特4%(成功率)的例子中所看到的,这一行其实很宽容;我们还看到“漂亮50”的例子,即便错误率达98%,结果仍是不错的。所以,我们不必事事都对,也不可能事事都对。因为当我们看一个生意时,我们是看它1年、2年、5年、7年之后的情况。这可能会变得非常含糊不清(very murky),因为有太多变量可能进来影响到它。

我对煤炭生意的想法相对直接。要拥有文明,人类就需要钢铁。没有钢铁,就谈不上文明。钢铁的生产方式,大部分都要靠高炉。如果用电炉生产钢铁,通常都是用回收钢材(recycled steel),回收钢材通常生产不出最高品质的钢材,还需要很大的量,这种钢材像印度这样的地方就没有,因为它发展得太快了。

(我投资煤炭股的)其中一个假设是,要改变这些生产流程很难,钢铁的生产方式很难改变。如果30年或50年后钢铁仍然主要通过高炉生产,那么每生产1吨钢就需要0.7吨的炼焦煤(metallurgical coal)。炼焦煤在全球范围内只有少数几个地区有。“煤炭”是个敏感词,没人愿意新开一个煤矿,而一旦一个煤矿被关闭,再重启就很难了。

2023年的时候,我们碰到这样一种情况,有一堆煤炭公司——冶金煤公司——它们没有了债务。一家没有债务的矿业公司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从不存在,但它们在2022年因乌克兰战争赚得盆满钵满,获得了超常利润,以至于清掉了资产负债表上的全部债务,变成毫无债务的公司。

如果你拥有一家能持续——比如说50年——产生现金流的企业,它的年度现金流低的时候可能在0到1亿美元、高的时候可能达到几十亿美元,而这家公司的市值是20亿美元,我何乐不为?让我们花20亿美元买下一个生意,然后坐而入眠,20年后再醒来,看看结果如何。

“拥有之后你才能真正理解”

提问者7:你展示的巴菲特4%的数据很有趣。我从中得到的启示是,想弄清哪些会是你最棒的决策真的很难。既然如此,你在决策时是如何思考投资组合仓位大小并相应调整的?

莫尼什:沃伦只是在20年后才知道阿吉特很出色,你也不会知道(哪些决策20年后会是最棒的)。如果连“上帝”都不知道,那我们肯定也无法确切地知道。不过,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有一个投资组合。

我们不需要像诺亚那样,每样东西都准备两份,但我们能做的是,如果我们有10到15笔投资,把功课做足,其中一两个也许会很成功,到时候就会逐渐显现。另外,你只有在拥有一个生意之后,才能真正了解它。你可能(事先)做了很多功课,但只有在拥有它之后,你才会真正收获商业方面的教育;而当它跌去50%的时候,你才会收获最好的教育。那时你才会真正理解这个生意。

总之,当我们下注时,我们认为它们都很棒,后来意识到并非所有都那么棒。有些确实很棒,那我们就努力守住这些,如果这么做是合理的。我不认为有什么简单的方法能改进这一点。

如果你看看亚马逊这样的生意,贝索斯的方法就是下很多小注,大量尝试、不断碰壁,失败率极高,创新速度极快。这种模式行得通,因为如果某个赌注失败了,那没什么关系,真正重要的是那些大获成功的尝试。

“尽量集中与适度分散”

提问者8:你演讲中提到的一个主要观点,是你不该卖出一个优质的生意,即便它被高估了,占到你持仓的95%。如果换一个思路想,你为何不今天就找出你能找到的最优质的生意,然后将你净资产的95%投入其中,而不考虑其估值呢?这似乎不是一个低风险或风险审慎的做法,但这不就是之前那个决策的反面吗?

莫尼什:有一个问题在于,如果你买了一样东西,它本是你投资组合的5%,后来变成了95%,那你现在就发财了。但如果你一开始就拿95%的资金投到最好的生意上,那你要如何致富呢?

我们刚才谈论了我们难以分辨哪些持仓将表现最好的原因。你所描述的做法,是在押注“昨日的赢家”——你把所有资金都押注在昨日的赢家身上,并且认为昨日的赢家明日还会是赢家。

你本质上就是这个意思。而我的意思是:我们知道亚马逊很棒,如果今天把所有资金都投进去,或许也能行,但以我的本性,我无法做出这种押注,因为我无法达到(让我如此押注所需要的)确信度。以我的天性,更容易的做法是押注10到15个标的,并且每一个看起来都被低估了、看起来都是好生意、看起来都已具备(可投资的)条件。之后就等着看结果吧。

提问者9:但假如说你有足够的智慧,达到了很高的确信度,凭那一个持仓积累了财富,那种方法说得通吗?比如说,弗兰克20年前投了10万美元到亚马逊,现在他有1000万美元,而我今天有1000万美元,我投到亚马逊,我们都是在某个时间点投了1000万美元到亚马逊。你意思是这对弗兰克来说是最佳策略,因为他随着时间的推移建立起确信度,而对我来说就不是?

莫尼什:嗯...我更偏好Nick Sleep的做法,也就是不只押注1个标的。沃尔顿家族的做法是押注1个标的,Nick的做法是押注3个,而且这3个之中的1个,实际上相当于指数型的押注——伯克希尔是一种标普500类型的押注。假设弗兰克有1000万美元,其中500万投资于标普500指数、另外500万投资于亚马逊,然后去睡大觉,我认为这是可以的。即使标普500目前被高估了,他也不会全部打倒。

就像芒格说的,“我不想回头再重新出发。”我已经出发了,我知道出发的感觉,我不想回头再重走一遍。在上述案例中,(两个标的)各投500万是个让人安心的情形,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没事儿。如果亚马逊出了问题,他还有另外500万美元。如果我把1000万里面的950万投到亚马逊,那我需要对亚马逊有极高的确信度,但他并不需要。亚马逊发生什么对他来说关系不大,但对你来说却至关重要。

我想说的是,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做法有点极端了,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沃尔顿家族是那么做的,很多人也都那么做过;埃隆马斯克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那么做的,尽管他试图稍加分散。

如果你单纯只是把一个赌注变成两个赌注,而第二个赌注是像债券或者标普500指数那样稍微稳健一点的标的,那我觉得你就可以完全放轻松了。但有些人只押注一个标的也能完全放松,就像沃尔顿家族那样,因为他们对沃尔玛的理解可能远超于我能理解的范畴。

不过,你的这些问题是很合理的问题,我不确定我给的就是正确答案,我只是把我能想到的告诉你。

提问者10:我再换一种问法,弗兰克把10万美元投到10只股票,亚马逊是其中1只,然后他睡了20年,如今亚马逊占其组合的95%。难道他现在不应该再找另外10只股票,然后再睡20年吗?对投资组合进行再平衡…

莫尼什:这次演讲的标题是:“我们只需富一次”,我们已经富了(笑)。他不想再工作了,他只想躺平休息。

我这么说有点在唱反调,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看伯克希尔或者所有那些成功的企业家,最终他们都变得很集中。你想说的是,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们已经做成了一遍,让我们再做一遍,让我们用新的赌注,再多玩20年这个游戏。

这也许是合理的,这些新的赌注也许极有价值,也许能成功,但我们也要谨记几件事情:一是人的寿命有限。总有一天我们会去世,也许我们离那一步还有20年、30年、40年。如果你专注于守住财富(staying rich),那我不明白把所有东西全盘托出再另外押注10个标的有多少合理性。

如果你相信一个法则,即在95%的情况下,你认为会表现极好的东西最终都没那么好,而你已经拥有了一只能下很多金蛋的鹅。为什么还要杀鹅取卵?下一只鹅可能根本不下蛋。但确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nothing ventured, nothing gained)。

“发掘另一个让你兴奋的活动”

提问者11:如果你投完之后什么都不用做了,那你如何才能不感到厌倦?

莫尼什:我们需要真正擅长并乐于盯着油漆变干(而不感觉无聊)。你能在20年里都对盯着油漆变干这件事感到兴奋吗?这是一项美妙的技能。

几周前,我在孟菲斯参加了全国桥牌锦标赛,那里所有的桥牌爱好者都为了积分全力以赴。他们甚至都不是为了钱而挣积分,我不知道他们为何对积分如此兴奋,但他们确实无比亢奋。我们可以用(投资以外的)其他方式来发挥脑力。芒格说,巴菲特打桥牌是件好事,因为如果他把那些时间全都花在伯克希尔身上,反而会产生负面影响。

其中一个关于投资的问题是,这个房间里除了我,所有人都有太多的脑力了。正如沃伦所说:“你可以少50个点的智商,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甚至可能更好。”这是需要培养的一项重要技能。

帕斯卡曾说:“人类所有的痛苦都源于其无法独自坐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做。”事实上,帕斯卡说错了,他真正想说的是,所有投资者的痛苦都源于其无法安静地坐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做。你必须能够经受住在几十年里不怎么操作。你能做到吗,Alex(注:指提问者)?这是你要学习的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

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就是发掘另外一些让你感到兴奋的事物,这件事不涉及金钱、投资之类的东西。你可以去打桥牌、可以去打高尔夫球、可以去参加F1赛车,随便什么都行。这第二项活动将占用你所有的剩余时间,这样你既能过上精彩的生活,也不会轻易动你的投资组合。

所以,我认为Nick Sleep实际上已经达到了涅槃的境界(he is in nirvana,佛教用语,原指修行者达到一种超脱生死、烦恼尽除的最高境界,这里指Nick Sleep在尽情追求自身爱好的同时投资组合也运行良好),Alex,这就是我们想要让你达到的状态(笑)。在你回到现实世界前,我们必须让你达到涅槃的境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能专门开设一门这方面的课程吗?

可口可乐的分销引擎及海蒂格林的启示”

提问者12:我非常欣赏你演讲中所透露的幽默以及你所分享的智慧。我发现可口可乐的那张图很有意思。可口可乐是一个优质生意,但其股票上涨也部分得益于金融危机后市场经历的一系列量化宽松政策。鉴于当前的经济状况和通胀水平,下一轮量化宽松政策可能不会很快到来。你认为这是市场条件的根本性变化吗?对于如何应对这种新环境,你有什么建议?

莫尼什:可口可乐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生意。它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很复杂。

查理·芒格曾就可口可乐发表过一次演讲。思考可口可乐的方法是看其市场份额占比。我们每天需要大约64盎司的液体来维持生命,其中一部分需要有调味,这样才不会感到厌烦。如果只有白开水的话,那过不了两天就喝不下去了。

可口可乐的关键在于,它拥有一个分销引擎(distribution engine),让它能以几乎任何其他公司都无法企及的成本将这些调味饮料送到几十亿人的手中。当我们想到可口可乐时,我们立刻会想到糖水之类的东西,但它实际上只是一个“调味饮料配送机制”(a flavored water delivery mechanism)。调味饮料配送机制不一定是不健康的,它可以是任何东西,你可以通过这个管道输送任何东西,而其他人想要重建这个管道非常困难,成本高昂,并且不太可能发生。可口可乐能做的就是四处看看,说:“哦,佳得乐看起来不错,我们把佳得乐买下来,其后通过这个管道配送。”实际上,他们不需要亲自研发要通过管道输送的东西。

我想表达的重点是,对我来说,可口可乐这样的生意比微软更具韧性,原因就在于那条管道。除非人类不再需要那么多液体,否则这种需求关系就不会改变。尽管它也有其他竞争者,但能够拥有足够带宽和成本优势来建立这条管道的玩家,全球范围内只有两三个。

我和沃伦、查理的看法一致,他们在80年代末就看透了可口可乐的基本原理,当然,他们也大获成功,接下来10到12年里,他们从可口可乐赚了很多钱,(虽然)再之后的一段时间没怎么赚,但还是那句话,你只需要富一次。如果你的投资组合中有这样的资产,就不要试图优化。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叫<The Founders' Podcast>的播客,我倒是常听,目前为止听了100多集了,而且它还在不断更新。我最近在听海蒂·格林(Hetty Green,美国商人和投资家,被誉为“华尔街女王”,是美国镀金时代最富有的女人)那一期。她的父亲非常成功且富有,她父亲原本不想要女儿,想要个儿子,想把他的商业头脑传给儿子…

海蒂·格林

不管怎样,他最终只有海蒂一个继承人,所以只好教她做生意,向她讲解如何才能做好。然而在她父亲去世时,海蒂却十分恼火。尽管她超级超级聪明,最终的成就远超其父,但在其父亲的遗嘱中,他虽把整个家族财产留给了她,但却是以信托的形式,并且指定了一些男性——而非她本人——作为信托受托人,来掌控信托资金的投资。哈丽特能得到的,只是每年的信托收益。

因此,即便父亲留给她1000万美元,她每年也只能拿到五六十万。但凭借每年的那点微薄收益,她还是让本金翻了好几倍,远远超出了预期。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持有可口可乐,同时像哈丽特那样行事。为了Alex好,我们可以把可口可乐的股息给他,让他自由支配,怎么样?这样我们就可以像哈丽特那样,尽情地使用股息(进行投资),本金则留着不动。这也是可行的,因为哈丽特已经证明了这是可行的。

“对冲属于耍小聪明的范畴”

提问者13:你说过,不要仅仅因为估值高就卖掉一家好公司,我在考虑对冲一下亚马逊的仓位。它的市盈率为50倍,也许还会继续涨,甚至涨得超乎我想象,所以我打算买一些看跌期权,这样我宁愿损失一定的期权费,也不用卖掉股票然后看着它继续上涨。

莫尼什:是的,这是有可能的(注:指亚马逊股价继续上涨)。但对冲的问题在于,它并非毫无破绽。它的成本可能很高,而且有期限,到期后还得重新操作。如果是我,我会更倾向于把资源和精力用在别的地方,不过(对冲一下)也许能奏效,这样做倒也无妨。

但就像我说的,对我来说,Nick Sleep是一个黄金标杆:不对冲,什么都不做。他有3笔投资,共2亿美元,每笔价值6000到7000万。他要过上好日子,1000到2000万美元就足够了,最后反正都要捐给慈善机构,何必耍小聪明呢(why try to get cute)?

所有那些都属于耍小聪明的范畴,就像他买入ASOS股票,那也是耍小聪明。

“低成本生产商将是大宗商品领域赢家”

提问者14:我猜你对煤炭行业是采取自上而下的方法,你看好这个行业,然后从中挑选出你想要的公司。对于土耳其,你看好这个国家,然后从中挑选你想要的公司。你是否也会自下而上进行投资,还是说你一直都是自上而下?

莫尼什:实际上,我是自下而上,我不是自上而下。我通常都从生意本身出发。

煤炭很有意思,因为两年来,随着我对它的了解不断加深——去年我还花了15天在煤矿里,那真是一次让人高潮的经历,煤矿工人是最棒的一群人,和他们相处很愉快——但随着我在煤炭领域的能力不断增强,我发现自己在不断调整哪家公司(更适合投资),最终才找准了方向。这花了我几年时间才把头绪理清楚,搞清楚(该投)哪家公司。

但总的来说,如果你投资的是大宗商品生意,比如矿业公司,那么低成本生产商总会胜出(low cost producer is going to win)。所以你得确保没有杠杆,否则你就玩不转了;你必须确保(你投的公司)拥有最好的管理团队和最低的成本,(因为)低成本生产商永远都会胜出。要搞清楚这些公司是哪些并不困难,然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提问者15:你刚才谈到“昨日的赢家”,你说以你天性不会押注它们。那回到沃尔玛的例子,从1970年到1990年,在1990年时,我猜它看起来就像是“昨日的赢家”,然而即便你1990年投资它,一直持有到2025年(结果也会很出色),你如何判断一家伟大企业的持久性呢?

莫尼什:是的,你说的这一点很有道理,他说的“亚马逊如今可能尚处起步阶段”的观点,也有道理。

我是说,30年后我们回顾今天,可能会说:“哦,2025年的时候这只股票还很便宜呢。”这是完全是有可能的。事实上,甚至不是有可能,而是很有可能,仅仅是因为亚马逊的运作方式(注:指亚马逊大量尝试、富有创新精神的运作方式使其能在许多新行业和新业务中保持竞争力、持续增长)。

网页链接{莫尼什·帕伯莱2025年5月2日内布拉斯加大学奥马哈分校演讲 | “你只需要富一次”}

网页链接{莫尼什·帕伯莱2025年5月2日内布拉斯加大学奥马哈分校问答(上)| “微观比宏观更重要”}

网页链接{莫尼什·帕伯莱2025年5月2日内布拉斯加大学奥马哈分校问答(下)| “段永平最爱讲的那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