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价下行利润上行:中石油天然气如何穿越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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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阿兰
 · 加拿大  

想象一下,如果你经营着一家油气公司,每当国际油价暴跌,你的利润反而可能上升——这听起来违背常识,却正是中国石油正在上演的现实。

对于全球能源巨头而言,一个无法摆脱的宿命似乎早已注定:它们的命运被原油价格牢牢捆绑。油价飙升时盆满钵满,油价崩盘时哀鸿遍野。这种过山车式的经营状态,让投资者夜不能寐,也让企业的长期规划如同赌博。

作为亚洲最大的油气生产商,中国石油长期被视为油价的影子——布伦特原油涨多少,它就赚多少;原油跌多少,它就亏多少。

但一场悄无声息的变革正在改变这一切。

要理解这场变革的意义,必须先回顾中国石油承担的沉重历史包袱。保守口径看,2011-2023年间,中国石油在进口气环节的累计亏损已超过3000亿元人民币。公开资料显示,中石油管理层曾披露2011-2019年进口气环节亏损已超2300亿元;券商与行业研究在此基础上测算,2011-2023年累计接近3000亿元,考虑到后续年份仍有阶段性亏损,3000亿元是一个保守估计。

这种巨额亏损并非经营不善,而是制度性倒挂的必然结果。当时的价格管制体系下,进口成本快速上涨时无法向下游传导,企业只能独自承受巨额亏损;而当进口成本下降时,终端价格又会被要求同步下调,企业无法享受成本下降带来的收益。这种只亏不赚的格局,严重制约了天然气行业的健康发展。

中国石油当下的转型也始于大力发展天然气。但这并不是在逃离周期,而是在利用周期。真正的巧妙之处在于:当外部油价走弱时,进口气成本会沿着长协公式带着时间滞后顺势下行;当内部价格机制走向市场化时,居民端与终端环节能够按规则提价、按成本联动。一降一升之间,单位价差被结构性放大,利润表因此更稳、更厚。

先看进口成本如何自动下降。亚洲长期管道气与LNG大多与原油指数挂钩,并设置6-9个月的滚动均值,价格是个慢变量:如果当前油价下跌,几个月后进口气结算价才会跟着下调;当下调生效时,公司用更低的成本采购同样体量的气量。以近年的结构测算,油价每下降10美元/桶,进口气年度采购成本约减180亿元——这等于把油价下行转为气端的成本红利。

再看居民顺价如何有序上涨。2021年5月,国家发改委明确提出完善终端销售价格与采购成本联动机制,这是一个历史性转折点。价格传导率从2021年的约60%提升到2024年的80%左右。结构上把可随行就市的浮动量提高、把刚性管制占比下调,并在采暖季和非采暖季分别设置更灵活的上浮与联动区间。以2000元/千方的基准价计,上浮18.5%对应的管制价约2370元/千方,而新增的浮动量可以锚定市场信号及时调整。

这种机制设计的精妙之处在于:当成本下降时,价格不必被动下调到吞噬全部价差;当季节或需求走强时,终端也能按规则顺价,避免利润再次被锁死在居民端。这彻底改变了过去成本涨价传不动、成本降价传太快的不对称格局。

把两条线放在一起看,亮点非常清晰:进口端成本往下走、终端价格能顺上去,中间的单位毛利与现金回收变得更可预测。用一个简单场景说明:一季度油价75美元,二季度降到65美元。三季度结算的进口气仍部分对应高油价,成本下行尚未完全显现;到了四季度与次年一季度,滚动均值充分反映低油价,采购成本显著回落。而这时由于顺价与浮动量的存在,终端价格不需要同步大幅下调,单位价差自然扩大,利润在账面上后知后觉地变厚。

经营数据已经在验证这一对冲机制的威力。天然气销售分部的经营利润占比从2021年的约15%提升至2024年的23%,2024年该板块实现经营利润540亿元,同比增长26%。这与过去动辄数百亿的年度亏损形成鲜明对比。若油价进一步回落至55美元/桶,对应的进口降本有望放大到约250亿元;而在传导率提升至85%的情形下,毛利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与此同时,自产气稳步增产、储量替代率保持100%的资源底,与中俄东线贯通后新增50亿方的管道基荷气结构底,共同保障了量的确定性,使价格机制的改良能够真实转化为利润增长。

本质上,这是把成本的慢变量下行和价格的规则化上行放到同一张利润表上:前者来自油联气价的时间滞后,后者来自顺价与浮动量的制度进步。一快一慢、一内一外,相互咬合。它既消除了过去的制度性亏损,也让公司在油价下行期不再被动,把周期的逆风变成价差的顺风。从承担超过3000亿元政策性亏损的社会责任,到构建穿越周期的盈利模式,中国石油的天然气业务完成了一次转身,转型为年净利润稳定在千亿以上持续增长的公共事业。而上市公司在保持高分红和积极转型的今天,市盈率仍仅有个位数。

本文写于 7 月末,在草稿箱里躺了很久,没有根据中报数据更改,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