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流企业成长的普遍规律
文/姚斌
由史丹和曲永义所著的《中国特色世界一流企业成长规律研究》是一部探讨中国企业如何成长为世界一流企业问题的报告。这个报告为我们界定了何为世界一流企业的定义。通过企业案例，分析国内企业与世界一流企业的差距，总结出世界一流企业成长的普遍规律。
■ 何谓世界一流企业
所谓的世界一流企业指的是，具有“产品卓越、品牌卓著、创新领先、治理现代”显化特征的世界一流企业。这四个特征紧密联系、相互增强并成为一个整体，共同构成世界一流企业的建设标准和显化特征。产品卓越是成为世界一流企业的首要条件；品牌卓著是成为世界一流企业的高阶条件；创新领先是成为世界一流企业的核心条件；治理现代是成为世界一流企业的基础条件。
世界一流企业之所以能够持续取得领先，背后隐藏的深层次原因在于世界一流企业具有更为内生性的驱动力和支撑更有行为的内隐要素，表现为使命驱动、战略柔性、动态能力、生态系统和文化基因，由此使得世界一流企业相对其他企业具有更开阔的视野、更充足的动力、更高效的运营、更强的生命力和更持久的韧性。
全球性世界一流企业往往是规模量级巨大的企业，且在全球范围内具有重大影响力，这一类企业符合传统上认为世界一流企业应当是大企业的要求。但是，行业性世界一流企业可以是特定企业或领域规模巨大的企业，也可以是“小而美”的企业，这意味着“隐形冠军”、“单打冠军”也可以成为世界一流企业。实际上，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背景下，创新成为驱动企业发展的第一动力，具有较强创新能力的“小而美”的企业呈现出越来越强的生命力。国家已经启动将“隐形冠军”、“单打冠军”等“小而美”的专精特新企业纳入“世界一流”企业建设范畴。
《财富》杂志等国际机构长期发布企业排行榜，均以财务指标作为排序依据。但是，仅以财务指标评价世界一流企业显然不够全面。作者以世界一流企业“产品卓越、品牌卓著、创新领先、治理现代”的16字标准出发，借鉴现有研究“卓越企业”、“长青企业”、“世界级企业”、“世界一流企业”等相关概念提出的评价指标，选择了从绩效、产品、品牌、标准、治理、国际化6个维度构建指标体系的整体框架。
■ 两组案例的比较分析
作者以集成电路产业的典型企业进行比较分析。集成电路产业是数字经济的基础产业，是构筑中国经济未来竞争新优势的基础力量来源之一，也是当前科技竞争和经济竞争的焦点之一。与一般行业制造环节给予微笑曲线的下半部分不同，集成电路产业的制造环节至关重要，其不仅具有较高的附加值，更是牵引全产业链上下游的核心环节。
从全球范围来看，集成电路制造环节的领先企业主要有IDM的垂直整合模式和代工模式两种形式。英特尔是前者的代表，但当前主流模式为专业代工，尤其是以先进制程和特色工艺相结合的代工模式，成为集成电路产业的重要影响力量。典型企业有台积电、三星、联电、中芯国际等，其中，台积电是全球最为领先也是规模最大的集成电路代工企业，中芯国际排其后。
中芯国际成立于2000年，总部位于上海市浦东新区，是全球领先的集成电路晶圆代工企业之一，也是中国技术先进规模大、配套服务完整、跨国经营的专业晶圆代工企业，主要为客户提供0.35微米至14纳米多种技术节点、不同工艺平台的集成电路晶圆代工及配套服务。在逻辑工艺领域，中芯国际实现14纳米FinFET量产的晶圆代工，代表中国自主研发集成电路制造企业的先进水平；在特色工艺领域，中芯国际陆续推出24纳米NAND40纳米高性能图像传感器等特色工艺。中芯国际在国内拥有4家晶圆厂，分别是上海和北京的12英寸晶圆厂，以及深圳和天津的8英寸晶圆厂。2021年生产经营675.48万片（8英寸当量），较2021年增长19.3%。
台湾积体电路制造有限公司于1987年成立，其开创了集成电路的代工业务模式。台积电为535家客户提供服务，并为各种应用制造了超过12,302种产品，涵盖智能手机、高性能的各种终端市场计算、物联网（IoT）、汽车和数字消费电子产品。2021年，台积电及其子公司管理的制造设施年产能超过1,300万片（12英寸当量）。主要生产设施包括在台湾地区的4座12英寸晶圆厂、4座8英寸晶圆厂和1座6英寸晶圆厂，全资子公司台积电南京有限公司在南京的一座12英寸晶圆厂，全资子公司美国WaferTeeh 和台积电（中国）有限公司的两座8英寸晶圆厂。2021年12月，台积电在日本熊本成立子公司日本先进半导体制造公司（JASM）用于将建造和运营一个12英寸晶圆厂。此外，公司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建造先进半导体工厂，计划在2024年投产。
从6个维度中的绩效指标来看，中芯国际营业收入从2019年的31.56亿美元增长至2021年的55.89亿美元，增长77.09%。与之相对应的是，台积电营业收入从356.75亿美元增长至573.15亿美元，增长60.66%。然而，无论是规模、效率和成长性，中芯国际和台积电项目都存在较大的差距。
从规模来看，中芯国际的净资产、员工人数约为台积电的1/3，但营业收入和利润均不足台积电的1/10。从经营效率来看，2021年，中芯国际的净资产收益率只有6.92%，约为台积电 27.53%的1/4；人均营业收入为31.61万美元/人，不足台积电100.85万美元/人的1/3；人均净利润为9.94万美元/人，约为台积电37.63万美元/人的1/4。从成长性来看，由于基础相对较弱，中芯国际总体的成长速度超过台积电。2019~2021年，中芯国际营业收入增长了77.09%，同期台积电增长了60.66%；2019~2021年，中芯国际净利润从1.82亿美元增长到17.57亿美元，同期台积电从118.01亿美元增长到213.88亿美元，前者保持连续翻番的增长态势，台积电也保持2位数的增速；从市值来看，中芯国际2011年底市值约为台积电的1/10，与其收入和利润的差距较为匹配，但市值增长率却表现出较大的差异。中芯国际2021年市值下降3.81%，台积电则增长了10.33%，反映了市场对企业成长价值的期望差异。
综上，绩效指标反映了中芯国际在规模、效率上较台积电有3~10倍的差距，但近年来表现出较高的增速，从趋势上具有追赶世界一流企业的良好态势。
总体上，从世界一流企业的6大维度来看，中芯国际在产品、绩效、品牌等外显指标方面较台积电有较为明显的差距，但在标准化、治理和全球化的运营指标表现相对较好。具体来看，中芯国际在规模、效率上较台积电有3~10倍的差距；在产品上与台积电有7年约4~5代的差距，研发投入和专利数量约为台积电的1/7，研发人员数也不足其1/4，市场份额约为其1/10；在业内客户和供应商方面的影响力有待进一步强化，一流客户明显不足；在导入和使用标准化方式运营管理方面取得显著成效，但在参与国际标准制定和全球标准治理方面有待进一步提升；建立了相对完善的内部治理和外部治理体系；中芯国际的总体全球化水平相对较低。
亚马逊和阿里巴巴这两家企业都依托自身庞大的平台规模将大而分散的商业网络进行了有效整合，形成了以各自为核心的商业生态系统，有效计划了整个生态产业链的协同创新能力。
亚马逊是一家全球著名的电子商务公司，成立于1994年。最初亚马逊只在网络上销售书籍，经过不断扩充，现在亚马逊网站品类繁多，已成为全球商品品种最多的网上零售商和全球第二大互联网企业。同时也提供了多项技术服务或产品，比如AWS云服务、Echo智能音箱、仓储与物流服务、线下零售以及Prime会员服务等业务。亚马逊作为一家历史不算长的电商企业，仅仅用了不到30年时间就迅速成长为全球一流的B2C网络零售公司，一方面顺应了互联网时代发展的潮流，另一方面是其本身具有独特的成功密码，值得我们去深挖，这对于中国商电子商务行业和企业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阿里巴巴是一家成立于1999年的网络技术公司，业务主要涵盖三个领域：一是交易平台服务，包括1688网、天猫、淘宝、阿里巴巴国际交易市场和全球速卖通等；二是信息服务，包括菜鸟网络、阿里妈妈、一淘网、阿里云等；三是互联网金融服务，主要以蚂蚁金融服务集团为代表。近年来，阿里巴巴始终保持高速增长，是目前国内最大的电子商务企业，并不断向亚马逊发起追赶。
作者同样以绩效、产品、品牌、标准、治理、国际化6个方面对亚马逊和阿里巴巴进行对比分析，从而找到与世界一流企业的差距，推动中国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
纵观各项全球500强企业排名，无论是《财富》世界500强，还是《福布斯》世界500强，抑或是《金融时报》世界500强，财务绩效指标都是衡量世界一流企业的基本标准。财务绩效指标通常包含经营规模、经营效率和企业成长等维度。经营规模一般由营业收入、净资产、净利润等指标衡量。经营效率一般由全员劳动生产率、人均利润率（或净利润率）、人均营业收入、净资产收益率等指标衡量。企业成长一般由营业收入增长率、净利润增长率、市值增长率等指标衡量。
从经营规模维度来看，亚马逊在2019、2020、2021三年营业收入平均值为3788亿美元；阿里巴巴在2020、2021、2022三年营业收入平均值为1054亿美元，亚马逊的营业收入是阿里巴巴的3.6倍。其次，亚马逊的三年净利润为221亿美元；阿里巴巴三年净利润平均值为179亿美元，亚马逊的净利润是阿里巴巴的1.2倍。最后，亚马逊三年净资产平均值为3223亿美元；阿里巴巴三年净资产平均值为2370亿美元，亚马逊的净利润是阿里巴巴的1.4倍。
从经营效率来看，亚马逊三年人均营业收入平均值为31亿美元/万人，阿里巴巴三年人均营业收入平均值为53亿美元/万人，亚马逊的人均营业收入是阿里巴巴的58.5%。其次，亚马逊三年人均利润平均值为1.72亿万美元/万人，阿里巴巴过去三年人均利润平均值为10.22亿美元/万人，亚马逊的人均利润平均值是阿里巴巴的16.83%。最后，亚马逊三年净资产收益率平均值为6.58%，阿里巴巴三年净资产收益率平均值为7.97%，亚马逊的净资产收益率平均值是阿里巴巴的82.56%。
从企业成长来看，亚马逊三年营业收入平均增长率为29.66%，阿里巴巴三年营业收入平均增长率为37.50%。其次，亚马逊三年净利润平均增长率为70.21%，阿里巴巴三年净利润平均增长率为-24.34%。最后，亚马逊三年市值平均增长率为37.10%，阿里巴巴三年市值平均增长率为18.34%。
从经营规模上看，亚马逊的体量显著高于阿里巴巴，特别是亚马逊的营业收入达到了阿里巴巴的3.6倍之多。阿里巴巴想要在短期内追赶上亚马逊并不容易，可谓任重道远。从经营效率来看，阿里巴巴要高于亚马逊，特别是阿里巴巴的人均利润率要远高于亚马逊，这主要源于二者的经营模式不同。阿里巴巴以做平台为主，而亚马逊不仅做平台，还有自营业务及自建物流仓储中心，这导致了亚马逊的员工人数要远远大于阿里巴巴，因此人均利润率更低。从企业成长来看，阿里巴巴的营收增长率要高于亚马逊，然而虽然增长速度更快，但考虑到二者巨大的营收体量差异，阿里巴巴想在短期内规模赶超亚马逊可能性并不是很大。而阿里巴巴最新的净利润增长率为负，主要与2021年遭受“2选1”的巨额行政处罚有关。阿里巴巴市值增长率显著低于亚马逊，主要受到近年来中概股在美股市场持续遭遇打压的影响。
■ 不断成长壮大的中国企业
探究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企业的成长规律，其前提是要明了世界一流企业成长的一般规律。伊迪丝·彭罗斯于1959年出版了《企业成长理论》一书。她认为，企业成长是一个漫长的演化过程。世界一流企业是企业持续成长到高级阶段后的一种表现形态。企业理论告诉我们，企业是生产性资源的集合。按照这种观点，世界一流企业是卓越的、伟大的生产性组织，是一流产品与服务的生产提供者。在其成长过程中，世界一流企业凭借强大的管理能力，不断地捕捉各种市场机会和聚合各种生产性资源，源源不断地创造各种经济社会价值，最终才得以演化到世界一流的成长状态。
根据国际经验，世界一流企业的成长并不仅仅是企业自身努力的结果，而是需要重要的时代机遇。发达国家的世界一流企业通常是在其国家经历了相对持久的经济持续增长的时间周期之后，才逐渐涌现出来的。唯有在经历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经济增长与繁荣后，才有可能形成一个能够容纳世界一流企业的比较宽阔的市场空间。
就中国而言，自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经济持续快速增长，企业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繁荣的历史机遇。可以观察到，中国企业在两方面展现出了发现新的市场机会和创造性的从事生产性活动的卓越能力。一方面，是从市场中获得中低技术资源的能力；另一方面，是从市场中获得现代企业组织管理知识和经验的能力。凭借着两方面能力，中国企业不断成长、发展壮大。
从全球企业史来看，大企业的加速成长，通常发生在大市场快速扩张和经济持续快速增长的黄金时期。根据丹尼尔·雷恩给出的美国企业管理史料，1994年的《财富》500强企业中193家（占比为39%）具有超过百年的历史。几乎一半企业（247家）是在1880~1920年这段时期成立的，而这段时期的主要特征就是持续提高的大规模生产、大规模营销、交通和通信领域发生的革命。这247家企业往往是在它们的行业中最先进行必要的投资和创造，对开发新技术和新市场至关重要的企业组织。在20世纪后半期，制药、石油化工及航空航天等领域的科技进步，以及采用集成电路技术的ICT企业的崛起，又给工业增长提供了新的动力。500强企业中有将近1/6是在20世纪后半期成立的。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大市场与大企业的孕育与发展，通常依赖于资本、人力资源或科技资源的高度积聚。
中国之所以能够成功地发展起来了具有竞争力的企业，是因为主要得益于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作为全球唯一一个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中国拥有最完整的工业体系，而且，该工业体系中的一大批中国企业在服装、电子、家电、汽车等劳动密集型产业形成了不容小视的生产，成为了世界重要的工业产品供应基地。从区域分布情况上，在中国东南沿海，多个区域的经济模式因为拥有完善的民营企业组织的产业集群，而被概括为所熟知的温州模式、苏南模式、义乌模式、晋江模式、东莞模式等等。这些不同区域的民营企业又各自形成自己独具特色的优势产业领域，在国内外市场竞争中初露头角。
在激烈的全球竞争中，以华为、吉利、海尔、海信、美的等为代表的一大批中国大企业持续发展壮大，随着这些企业在不同领域产业领域内日益成为世界市场上的重要参与者，“中国制造”的国际竞争力得到了不断的巩固和提升。除了传统产业领域的大企业外，中国企业抓住了弯道赶超的机遇，发展出了以宁德时代、比亚迪、大疆为代表的一大批创新型企业，从无到有地培养起来了一系列的有国际竞争力的一流产品与服务的生产制造能力。
从2018年开始，越来越多的央企开始将建设世界一流企业的思路融入企业战略规划中去。2019~2020年，国资委将11家央企列为创建世界一流示范企业。入选示范企业的央企的共同特点是主业突出、竞争优势明显，基本达到了成为在国际资源配置中占主导地位的领军企业、引领全球行业技术发展的领军企业、在全球产业发展中具有话语权和影响力的领军企业。
近年来，民营企业也越来越重视自身培育和发展世界一流企业的任务。中国的专精特新企业和单项冠军企业，其中的一部分企业已经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拥有相对突出的技术研发优势和一定的国际竞争力，有能力在细分市场向世界一流企业对标看齐。
虽然中国位列世界500强的企业数量持续增长，但真正能凭借业界公认的声誉卓越和技术领先的先进产品与服务而跻身于全球企业前列的一流企业屈指可数。然而，中国企业正处在一个关键性的历史节点上，在克服多方面阻滞因素的挑战后，我们必将迎来世界一流企业加速成长的难得的时代机遇。